2017年2月24日 星期五

生吞

住在山丘上的一家人,生活在村裡最高的山上,那有一塊平地,不是特別有錢才有這塊地,而是世世代代傳下來,沒什麼好用途的不毛之地,家人男女老少都要下山工作的,只留著爺奶在家看著還是嬰幼兒的孫子,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都在山下的工廠做事,他們的孩子二十多歲有些娶了,有的尚未,在這裡結婚不容易,是耗掉整家人一年收入的大事,那些七八歲、十多歲的孩子,上學也只是三天曬網兩天捕魚,大多在街上找尋打零工的機會,為家裡貼補家用,七歲的那個孩子和隔壁門同齡的女孩的淺淺友誼,是貧困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那天,是大兒子的兒子娶親,村裡從白天熱鬧到晚上,大家都聚在山頂上的房子,吃吃喝喝,難得的喜宴意味著一年中難得可以吃飽的日子,大家怎麼也捨不得走。突然間山下冒出火光,眾人賴以維生的工廠燒了起來,山下無人,火勢漫延得快,一間兩間三間,街道幾乎全陷入火海,火沿著樹林往上竄,眾人紛逃,有人下山搶救家當,有人往鄰村去求救。救兵還沒到,轟隆一聲雷打下,準準落在還擺滿杯盤的喜宴桌上,眾人一呆,不知何處可躲,然後第二道雷、第三道雷打下,暴雨落下,山頂上的人家不知道怎麼收拾這一片混亂,又是轟隆隆作響,山就要塌了,山下的人、山上的人全捲入了土流裡。


後來的日子不知道怎麼過來的,村子死了一半的人,從泥漿裡挖出來的人,好端端的不多,大多受了傷。二伯斷了腳,領著愛心團體每月發放的傷殘補助幫了家裡,孫子們太小,除了七歲的那個孩子沒人能活,餘下的孩子只能把全家老的癱的全掛在身上,忘了自己,拚命工作賺錢。

七歲的孩子長成十七歲時,開始送花給對門的舊友,女孩家裡一樣慘,早早被嫁給花錢幫忙修繕房子的老伯,但老伯過了十年也失去了謀生能力,一家愁雲,她沒想到男孩還記得他,他們開始隔著陽台鐵窗對話。

這天,村裡終於又有喜宴,男孩娶了女孩,走路危危顫顫的老頭在退伍後頭跟著,這回他成了陪嫁,跟隨著前妻去討口飯吃。喜宴隊伍走出了村子,夫妻倆決定離開這裡討生活,山頂上的人家只剩下爺奶和日漸癡呆的大伯,是他們催促的小夫妻離開的,早在二伯死的那天,爺奶就做了決定,將大兒子的腳鋸斷,替換掉身分,補助不至於斷了。迎娶隊伍經過門口時,爺奶推著大伯到門口看著,真的辛苦了,此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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