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5日 星期一

森小的故事


這兩天不少人分享教育園丁─朱台翔體制外辦學 要活到沒體罰那天這篇報導,大概可以想像到,以台灣「反人本」成流行的社會姿態,不少人看到報導應該會從鼻孔哼氣吧?

就我曾經去過的森小,那確實是一間很棒的學校,引述一下報導內容:

從體制內的數學老師「逃離」後,又因愛管「老師體罰學生」的閒事,總被諷刺「講得好聽,不打學生怎麼教?有本事就自己辦學!」一激之下,朱朱竟真的辦起一間體制外的學校。人本林小學現在有51名學生、19名教職員、14隻校犬(原為流浪狗),在一座八十多年的老舊校舍中共學共樂。



我喜歡森小,有很多原因,例如被丟棄在山中的流浪狗,成為師生一起用心照顧的校狗,如果陌生人闖入或是隨意碰觸狗,引起狗兒吠叫不安,被教訓的是人不是狗啊!(多尊重動物本性的教育環境),還有,孩子在陳舊的校舍裡以思考討論進行學習,而非強調新穎時髦的電子設備,然後...學生與老師互稱其名、互相尊重、地位平等,這裡沒有「主任、老師、校長」。最棒的是,下午有學校廚房現做的點心!

大眾對森小的質疑大概有二,第一是覺得森小孩子太野、太自由。我也親眼見到孩子雙腳撐著窄窄的走廊兩側牆壁,手腳並用的像蜘蛛人一樣往上爬,老師沒有阻止,只是提醒:「要小心。」雖然有點吃驚,但孩子沒傷害到任何人啊,他們只是以孩子的姿態活著,誰能說那不是孩子原本該有的模樣?不是我們現行的教育體制太模型化?

(應該已經有人抗議了,孩子受傷家長會生氣啊,我想這種家長就不會把孩子送進人本吧...)

第二,大眾常認為森小學費太高,淪為「貴族學校」。但高學費問題是誰的錯呢?先談瑞典的義務教育,7到16歲的學齡孩童免學費,但不局限於公立學校,父母還可以選擇私立學校、還有「自選學校」(Free school),因為瑞典政府認為,多元的「自選學校」可補充公立學校的不足,提供孩子更多元的教育環境。現今瑞典約750間自選學校,占目前總校數的16%,學生人數占總數的12%。這些自選學校學生人數大約150人左右,各有特色,例如伊斯蘭學校、中文學校、運動學校,也有家長接手經營差點被裁撤的小校。

因為讀「自選學校」和公立學校都不用學費,家長自然放心做出對孩子最合適的選擇,但台灣並非如此,台灣的每個學生的教育金(我忘了正確名稱)不是跟著學生走,而是僵化發給「學區內學校」,即使你的孩子根本不在那就讀。(這兩年《國民教育階段辦理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準則》推行後,有多少改變我不清楚,希望有更多資訊)

大家對人本的攻擊大概都集中於不體罰害慘了台灣教育,這麼想的人都可以先去森小或任何體制外教育、華德福學校走一趟,再來想,台灣的孩子真的「不打不成材(人)」嗎?以前被痛打過的我們這一代,真的要把同樣的歷史經驗,複製在孩子身上嗎?所以被老師打的每一個時刻,你都認為那是一件正確的事嗎?我的回答會是:「當然不!」

會不會台灣只是習慣性的害怕體制外教育?

突然想到,這與數十年的戒嚴歷史有沒有關係?

實施將近40年的戒嚴,教育活動以「馴化」為最高準則,配合威權政府體制,一方面要去除日本殖民影響、台灣本土意識,一方面要建立「中國化」的教育,只能利用國語文、歷史和三民主義的教學,貫徹國家及政治意識型態,防止民心「思考」。

壓抑方言、壓抑台灣民族思想,當然也拒絕多元價值和相互寬容的民主精神。而教師此時當然就是教育的第一防線,打造「精神國防」,對各級學校制度、組織、課程和活動都有很深的影響,包括特別權利關係、限制學生集會結社及言論等基本自由權,在這種發展背景下,教育發展被嚴重窄化,加上書禁、禁歌、黨禁等限制,台灣學生也失去學習與創作的自由。

雖然解嚴後,教改又教改,但未能進入師範體制的我們,實在不清楚,解嚴前後的師培體制,因應教改有多少變化,到底是什麼導致制式教育圈以1/2慢速的方式前進?讓搜查學生書包、禁止同性學生接觸親密,這種事情還能繼續發生在校園裡?

也許有些老師會覺得我扯遠了,教育與政治無關(當然有關),認為問題還是出在人本,出在不體罰,出在家長。我相信後者是關鍵因素,因為我們所見到的森小或其他體制外教育,正是靠「不一樣的家長」在支持,如果家長一方面希望孩子享受另類學校的快樂自主學習,一方面又希望孩子善於讀寫考試,甚至對孩子的質疑與思考感到厭煩,那麼這樣的家長,最終還是會讓孩子回到體制內,焦躁的擔憂著孩子的學習之路。

如果你很厭惡人本,或害怕任何體制外教育,那麼一定要去接觸他們,要批評敵人前,你真的了解敵人嗎?還是只是被「反人本」、「反反體罰」的觀念綁架了,既然不知道誰有錯,就來怪人本吧!

下面是兩年前曾為國語日報寫過森小養狗社的報導,當時無法好好控制文章長度,被編輯刪了不少,剛剛意外找到備份。我的想法很簡單,一間能愛狗、養狗、照顧好狗的學校,絕對不會對孩子差,這是基本的生命尊重罷了。

飼養流浪狗 學習愛與被愛


「花輪已經點『蚤不到』了,但體重有點減輕喔!」「卡布的眼角出現傷口,是不是又去打架了?」隱身在新北市山間的人本森林小學裡,學生並不多,約莫六十人,校狗卻很多,數一數,共有十六隻呢!「養狗社」也理所當然成了學校最重要的社團之一。

平時若有陌生人靠近校門口,幾隻狗兒就會慢慢聚集在旁警戒,但隨著鈴鐺鐘聲一響,孩子們從教室裡飛奔出來玩耍,狗兒立刻鬆懈了心防,愉快的和孩子在校園裡追逐打滾。這一幕,可能會讓某些家長看了皺起眉頭,要孩子趕緊去洗手消毒,這可讓「養狗社」成員不太高興,因為每隻校狗都是他們天天精心照料的夥伴,洗澡、除跳蚤、打預防針,每項工作都沒漏掉,保證每隻狗兒都健健康康、乾乾淨淨。

森小主任林青蘭回憶,森林小學從二十二年前成立後,「養狗社」已有二十年歷史,「當初孩子希望學校裡有狗,孩子愛狗是天性,但家長卻常因為照顧花時間、浪費錢等各種原因,拒絕孩子,也阻斷了他們學習和其他生命樣態相處的機會。」

校方思考過後,認為這是讓學生學習「愛與被愛」的契機,便由學生組隊,一起認養了三隻校狗,分別是sunny、小乖、小黑,其中sunny只有三條腿,學生考慮到他最難得到認養機會,決定選牠作伴,沒想到sunny足足陪了孩子十四年,不少人畢業後,還會專程回校看sunny,直到五年前年老的sunny才離開大家。

後來,青蘭又帶回了被棄養在動物醫院裡的狗,也開始收留被惡意棄養在學校週邊山區的狗,如今學校有了十六隻校狗,經由投票或是「第一印象命名」方式,每隻狗不僅有了自己的名字,連特殊習性學生都瞭若指掌,例如高大的古代牧羊犬「妹妹」最貪嘴,總是搖晃著纖細尾巴的「豬尾巴」,對陌生人卻不親切,即使流浪中還是能保有自傲神色的「花輪」十分顧家,對陌生人很兇呢!

但無論花色、品種與性情,每隻狗都是學生的心頭寶貝,青蘭說:「有時狗狗玩到全身臭臭的,但孩子還是能一把抱住,給牠們溫柔的撫摸與擁抱,我看了都好佩服!」相反的,如果遇到剛入學的新生提出疑問:「狗兒又髒又臭,老師怎麼敢親牠們?」她也會大方示範。
「養狗社」工作不只是陪狗玩,還包含了照顧狗日常生活、幫狗洗澡、學習狗的習性與相處模式,每隻狗都有主要照顧者當小醫師,負責必須記錄狗狗的預防針進度、體重、洗澡狀況與特殊闢好。青蘭拿出學生填寫的「狗狗記錄表」,學生簡單的以文字記錄下狗兒概況,潔玲寫:「『毛捲』洗了澡還是很臭。」史觀則在「大腳」記錄上寫著:「很臭、洗不到澡」,另一隻「虎斑」則寫著「容易有壁蝨」。

若是遇到要洗澡的大日子,全校師生都很有默契,絕對不大聲說出「洗澡」兩個字,「噓,今天要幫狗狗洗澡,不要太大聲,會被發現喔!」孩子們若無其事的和狗兒一邊玩耍,一邊慢慢走進浴室,細心的他們了解有些狗狗怕水,寧願花時間一哄再哄,也不願著拖著繩子、逼狗狗進浴室。

學生顥翔說:「我很高興可以幫狗狗洗澡,他們洗完澡後清清爽爽,會覺得開心又舒服。」愛狗的他最喜歡脾氣壞的「卡布」,當「卡布」因為太兇而被安置在校園另一端時,顥翔鼓起勇氣去陪「卡布」玩了好幾次,終於得到「卡布」的信任,一人一狗現在是超級好友。

「如果外頭的流浪狗因為沒有家而飢餓受凍,牠們都可以來我們的學校!」學生靖芸非常喜歡狗,爸媽卻十分反對養狗,加入「養狗社」後,她充滿熱情的做著每一樣工作,珍惜和狗狗相處的每一天。雙羽則正好相反,原本有點怕狗的他,在狗狗的「溫情攻勢」下,現在每天都和狗狗玩得很開心。

青蘭說,確實有家長擔心孩子的安危,認為校狗可能攻擊學生,「狗狗確實咬過孩子,但那是極例外的情況,而且狗狗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例如孩子先挑釁狗,或是以錯誤的方式對待狗。」如果學生被發現有攻擊狗的行為,會被處罰「回家一天」(森林小學為住校制),和家長一起思考、反省使用暴力行為的原因。相反的,用心照顧狗狗的學生,也會得到獎勵—一張有狗狗照片的獎狀!

有時候,學生也會因為調皮的狗狗闖進宿舍裡搗蛋而苦惱,但大家都知道如何處理善後問題,毆打或責罵狗狗,都不是解決辦法。青蘭說,雖然社會上仍存有既定觀念,嫌棄或害怕流浪犬,但他們希望學生了解到流浪狗的生命價值,嘗試「看到狗兒的好」,當孩子能給流浪狗足夠的尊重、愛與關懷,那麼對於社會中的弱勢族群,或是地球上其他不能言語的生物,也會一樣疼惜照顧,了解人與萬物平等生存的道理。


(因為部分學生已畢業,將全名改為暱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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