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子化、健保給付制度不公,讓資深兒科醫師轉科別、新醫師不敢投入兒科,臺灣兒科醫師人力不足,已是公認問題,但醫療資源的城鄉差距更讓人憂心。有三分之一的兒科醫師集中在大臺北地區,離島、農村等偏遠地區人力最少,而有能力處理兒科急重症的醫院更是缺乏。當這些孩子健康出問題,家長往往必須犧牲工作、放下原本家庭生活,陪著孩子大老遠到都市求醫。對偏鄉的孩子來說,一樣的健保費用,他們的求醫之路卻辛苦又漫長。
兒科醫療也有城鄉差距
根據兒科醫學會調查,兒科醫師缺乏是全國性問題,但兒科住院醫師分配極度不均更是一大問題,住院醫師足夠的醫院集中在某些縣市,光是台北市與桃園縣就佔了幾乎全國總數的七成!中部地區卻少得可憐,雲林縣大埤鄉、彰化縣田尾鄉、埔鹽鄉、福興鄉、線西鄉、臺中縣大安鄉、新社鄉,兒童皆佔鄉鎮人口數百分之八以上,卻完全沒有小兒科醫師;而南部偏鄉、東部山區情況一樣糟。
「在臺北很少有孩子會因中耳炎變成耳膜穿孔,但花蓮地區就醫不便,家長常讓孩子反覆發炎,認為順其自然就會痊癒。」八年前從臺北三軍總醫院調到國軍花蓮醫院服務的許木嶺,當年是醫院裡唯一的小兒科醫師,服務期一年滿後,他又支援了一年,最後決定舉家搬到花蓮。
花東地區多原住民、低收入戶家庭,衛教觀念缺乏,儘管另有分院「太魯閣門診中心」,讓深山居民有了一所綜合型小型醫院,他仍苦惱於該如何深入社區經營。此時正好新城鄉一家托兒所找上門,拜託許木嶺利用私人時間幫孩子進行免費健康檢查,讓他有了機會,開始幫新城、秀林等偏鄉地區進行健檢,得以及早診療,提供轉介服務。如今他的服務團隊包括了多名志工和護理員,每年造訪二十家托兒所,一年服務一千兩百多人次。
令他著急的是,沒有更多醫師願意投入精神與時間入偏鄉服務,「偏鄉醫療問題在於,服務量不多,醫療資源卻集中在主要城鎮。」以小兒科假日夜間急診來說,花蓮北區只有花醫和慈濟醫院,南區有玉里農民醫院,但中區狹長的鄉鎮卻付之闕如。
為了不讓偏鄉兒科醫師缺乏問題影響到兒童就醫權益,目前健保局和兒科醫學會已擬出數種方案,例如針對六歲以下兒童佔該鄉鎮人口百分之四至六以上、卻沒有小兒科專科醫師的地區,展開巡迴醫療服務;並建立平臺,以較優渥的夜間診療費,吸引其他地區醫師前來幫忙急診值班;最後則是加強兒科醫師的培育,以及擴大家醫科、急診科醫師的兒童照顧能力。
但這些計畫畢竟緩不濟急,目前偏鄉、深山地區,還是需要民間義診團體提供醫療協助與公共衛教概念。長庚醫院副院長黃璟隆組成十二人氣喘教育團隊,十年來巡迴全國一、兩百個鄉鎮市學校,免費向學校護理人員宣導正確的氣喘防治與醫療,他相信一個校護,可以幫助上百名學生,絕對是合理的投資。「有人問我為什麼不留在醫院多看門診賺錢?但這些偏鄉的氣喘孩子怎麼辦?也叫他們來市區看病嗎?」黃璟隆說,兒科醫師都不應該忘記「幼吾幼及人之幼」,主動幫助每一名有需求的病童,是所有兒科醫師的責任。
偏鄉學校自立自強
每年暑假,桃園縣石磊國小就會開始包裝孩子親手種植的蔬果,「雖然一箱蔬果不值多少錢,但都是我們的感謝。」滿懷學生心意的蔬果,將送到一年來曾上山提供義務診療的醫師團體。
位於新竹、桃園、宜蘭三縣交界的石磊國小,是名副其實的深山學校,全校只有五十九名泰雅族學生,一小時車程遠的秀巒衛生站、巴陵衛生室是距離部落最近的醫療單位。校長曾德鴻苦笑說:「山裡的孩子和老師要很堅強,要撐到週五才去看病。」
「尖石鄉衛生所每週來一次,但多給感冒藥、慢性病的藥,幸好有熱心醫師義診,改善孩子健康問題,所以學生看到醫師都特別高興。」曾德鴻說,在深山部落,主動就醫十分困難,石磊部落到尖石鄉要兩小時,到竹東市區要兩個半小時,八成家長在山下打零工,難以照顧孩子。曾有學生打球時不小心手指骨折,到秀欒衛生站簡單包紮後,家長未依照校方交代,帶到醫院進行後續醫療,學生從此右手小指歪曲,曾德鴻自責的說:「從此校護和教師自願擔起帶學生下山看病的責任。」
帶孩子下山看病不嫌累,令曾德鴻煩惱的是醫藥費問題,由於學生大多家境困難,目前學生醫療費只能從辦公費、水電等公務預算「擠出來」,錢不夠時就必須對外募款,幸好竹北市一所皮膚科診所,不收學生掛號費,減輕部份負擔。他呼籲教育單位正視偏鄉地區醫療困境,為有需求的學校編列醫療補助金,讓更多學校願意協助學生就醫問題;並且加強所有偏鄉學校的校護訓練,加深醫療專業,讓偏鄉校護有能力處理師生病痛,以及突發意外事故。
民間義診團體入偏鄉
「醫生來了,大家趕快去看籃球場看病喔!」部落裡的廣播器放送著招呼,穿著路竹會白背心的志工伸手招攬著,「來看病啊,看完病可以挑玩具和衣服喔!」這樣的情景十六年來每個月都在臺灣深山部落上演著,路竹會已經成為義診的代名詞。
八O年代,臺灣經濟已起飛,都市一片榮景,但蜿蜒在山區各部落的聯繫小道仍是泥巴路,阻斷了醫療資源。當時人口較聚集的村落設有衛生所,配有協助看診的醫師;人較少的村子有衛生室,配一名護理人員,以「傳真醫療」方式,山下醫師隔空問診、開處方,護理人員再依照傳真處方配藥;至於人更少的地區,只有山下衛生所醫師每週上山巡迴,但路途遠、時間短,效果有限。
當時,在臺北當牙科醫師的劉啟祥成立了路竹會,帶著願意犧牲假期的醫師、護理人願和志工,前往醫療資源最缺乏的原住民部落。每到一個部落,就拉起布條、排桌椅、設掛號區、牙科、家醫科門區、檢驗區、藥局,幾乎是一所小型的流動醫院。孩子看完病能挑選玩具、衣物回家,是看病獎賞、也是生活協助。
「偏鄉醫療資源缺乏是件無奈、又難以改變的事實。」劉啟祥說,偏鄉醫療問題多,孩子幾乎人人滿口蛀牙,老人慢性病藥吃完了,卻無法下山拿藥,雖然民國八十七年,健保局與教會醫院、署立醫院、牙醫公會簽約, 認養山地醫療,改善了部分偏鄉醫護問題,但許多深山部落仍屬於零醫療狀態。
「無論是住在市區還是高山,人人都享有生活基本權利,尤其是關乎性命的醫療。」劉啟祥以阿里山里加部落、新竹司馬庫斯為例,下山需兩、三小時車程,一旦兒童被蛇咬或發生車禍,根本無法獲得緊急處理。他認為政府若無法做到醫療資源進駐,最少要能加強深山部落的緊急醫療空勤服務,並帶入正確、足夠的衛教概念,讓孩子懂得照顧、保護自己,「義診是彌補公共醫療的不足,我們都在等『義診沒有明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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