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歲的兒子昨夜睡前吃了一片餅乾，也分了一片讓大狗豆豆同享，吃完後，他說：「我們兩個都很快樂。」
我很羨慕兒子，從小就有一隻大狗作伴，太幸福了。從出生的那刻起，他就擁有一個非人類生物充沛的愛，豆豆總是想盡辦法要舔到他，大光頭、臉頰、手腳，大概把這個寶寶當作自家新生幼犬那樣寵愛。
熱情的豆豆最大的樂趣，是不斷撲倒來到家裡的客人，但在寶寶身邊時總是穩如泰山，偶爾出槌，也只是瘋狂地舔寶寶嘔出的奶，或是咬著黏答答的口水巾滿屋子跑。但我們從來沒有一絲擔心牠會傷害兒子，當兒子一發出哭聲，嬰兒床的欄杆一定擠了一顆毛茸茸的大頭，牠會在我們身邊與嬰兒床間來回走，那緊張兮兮的模樣，大概在抗議：「快點！快點！寶寶在哭了！」
當寶寶越來越大，從爬到能走，豆豆的角色也從照顧者轉換成夥伴。兒子先是試著爬到豆豆身上，咿咿呀呀對牠說話，一把搶走狗碗，到現在能對著出門散步的豆豆說：「馬上回來。」自己要外出時也殷殷交代：「要顧家喔。」煞有其事地擺出大哥哥模樣。
但誰也無法永遠相親相愛。兒子大多數的布偶、動物模型都失去了鼻子和眼睛，其中幾個肚破腸流，連兒子最心愛的甲龍也失去了防禦力超強的尾巴。好幾次，好不容易把兒子哄睡了，豆豆興奮地衝刺跳上床後順便甩尾一圈，或是聽到郵差按門鈴的聲響，立刻盡責汪汪大叫，都可能讓兒子哇哇哭醒，一切前功盡棄，我們惱怒收拾殘局，豆豆已經偷偷溜回床上，很快開始打呼。
養育另一個生命，讓人類有機會學習個體的差異性與變動性。儘管我們都希望嬰兒與動物（這麼弱勢的群體）是一模一樣的好養、作息規律、影響性低（那才方便）、溫馴可愛。但這些生物告訴我們，生命不是那麼簡單的，養貓時，經歷一次，養豆豆時，又天翻地覆一次。這次，希望能夠漂亮交卷了。
常有人覺得養狗折磨，因為狗對人類的需求就是愛，這樣的要求美麗也磨人。養兒育女何嘗不是？當爸媽的首要使命，就是練習付出前所未有的愛。
現在，我真的知道了，只有狗和孩子是那樣的，能毫無所求地衝著你笑，黏在你身旁，狗若能彎曲前腳，應該也會想摟著我們的脖子親吻。若真的要說，他們唯一唯一想要的，就是「愛我，愛我，再多愛我一點。因為我真的好愛你」。
我很高興你們都很快樂。
本文刊登於2015-12-19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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