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6日 星期三

社會的進步一向因抗爭而來


曾經為了寫一篇街頭遊行的專題,採訪幾名小學生關於遊行抗議的看法,有些孩子為難的說:「抗議的人很辛苦。」或生氣說:「會上街抗議是因為真的沒辦法」也有孩子告訴我,「這樣妨礙社會秩序」、「會塞車」、「很吵,是噪音污染」,他們都還是小學生,再問下去,就知道他們的想法來自家中成人或教師的影響。

我想說的是,你想成為什麼樣的大人,希望台灣有怎麼樣的未來,請好好想清楚再說話,不然乾脆閉嘴沉默。

今年2月5日晚間8點30分,全國關廠工人約有一百人(台鐵估計僅40人)跳下台鐵第三月台鐵軌,迫使火車停下,9點被警方抬人勸離,恢復正常通行,影響15列次、延誤5800名旅客。

在場的記者朋友許純鳳紀錄,關廠工人臥軌前,警察高喊:「後退!」一名勞工反嗆:「退什麼退,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這是很讓人心痛的一句話。

那一晚,很多旅客受到耽擱吧(儘管台鐵一天到晚誤點還超過半小時,我們對台鐵疏失早已麻痺),據悉,有旅客生氣要警察抓走這些工人,甚至鼓譟火車直接撞下去算了。如果在現場,你會生氣還是難過?我會難過得掉淚,明知這些憤怒的旅客只是想趕快回家,或許是擔心錯過安排好轉乘的下一班車,或是錯過與朋友的約會,但還是希望他們不要怪這群被政府、企業主戲弄的工人,該被責怪的是不肯解決問題與逍遙欠薪的勞委會和無良資方!

國家制度與社會的改變,從來不是靠政府自主的進步與提升,一直都是靠最沒有權利的民眾上街頭、靜坐、絕食、自焚、攔火車,將生命豁出去的抗爭而來。每一個上街頭抗爭的人,都有自己遭遇的困頓,不盡相同,但也發生在許多人身上,才能夠集結成一股力量,形成社會運動。「人民抗爭」代表國家制度出問題了,我們渴望政府制度的改變、期盼受到更多保障,如同失業給付,不也是工人以血汗力爭而來?每一個上街頭的人,要改變的不只是自己的命運,而是這個國家每一個人的命運。

言論自由、解嚴、組織政黨、民選總統、女性投票權、母語教育,我們正享受著前人以生命抗爭的果實,卻自私的要求「社會秩序」,認為抗爭的人「不禮貌」、「不體恤他人」、「不好好坐下來談」,這些假裝文明與理性的人,忘了自己享受的一切是從何而來。

台灣社會需要更多的同理心,這不是「理盲而濫情」,而是對抗日益崩壞的勞動環境、社會福利、環境保育的警覺,如果你在乎薪資不成長甚至倒退、血汗責任制、如果你不擔憂老闆有一天欠薪跑路還過得很逍遙,如果你的身分不是資本家,那麼你沒理由現在不與抗爭的工人站在同一線上。他們爭取的,不正是你的福利?只是你還沒遇到而已,我們怎麼知道,現在全國的資本家是不是正拿這個案例當參考,想著:「原來欠薪落跑也沒事?只要20萬元就可以交保?」

有些「理性」的人認為,工人就算抗議也不該臥軌,影響其他民眾的權益,好吧,讓我們看看這些年邁工人做了多少努力(以下來自網路資料):

2012年06月起  - 向「勞委會」尋求協商未果
2012年08月07日 - 在「勞委會」前廣場夜宿抗爭
2012年08月08日 - 前往「監察院」陳情
2012年08月10日 - 前往「台北車站」,在月台集結揚言臥軌
(勞委會一度承諾暫停訴訟,但新主委上任後,在102年度編列訴訟預算)
2012年09月10日 - 舉辦「公聽會」,遊行前往「凱達格蘭大道」
2012年10月28日 - 參與「政府混蛋、台灣完蛋」大遊行,行經「行政院」、「監察院」、「立法院」和「凱達格蘭大道」抗議。
2012年11月14日 - 前往「立法院」抗議
2012年12月30日 - 前往「總統官邸」抗議
2013年02月05日 - 前往「勞委會」抗議未獲回應,轉往「台北車站」進行臥軌行動

現在你還覺得「工人動不動就臥軌」嗎?

如果這群老工人是家中長輩,你心中做何感想,當然我知道,會這麼想的人,絕對不會主動蒐集資料,去讀這些文章,對假理性的人來說,社會總是美好愉悅,只要繼續遮住雙眼、摀住耳朵就好,電視新聞裡關於美食廣編新聞,一向比街頭抗議多,「那些倒楣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誰叫他們是沒有能力的人。」他們這麼堅信著,從來沒有懷疑過。


我的不負責任預估是,每兩個人就有一個人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活在「美麗新世界」裡,認為街頭遊行應該快樂的嘉年華,而非充滿怒意的抗爭,因為那樣「太不文明」了。這些人這正是政府躲起來卸責、欠薪企業大膽逍遙的幫手,只要這些人持續的肩負起幫兇的角色,政府就繼續擺爛。所以除了監督政府,我們也要在意這樣的事,停止以這樣的懦弱心理和「政治冷感」的清高姿態,繼續影響下一代,別去想「只有少數人抗議有什麼用」、「無論怎麼做政府也不會改變」、「大家不都這麼過」,錯了,因為有某些人曾經不這麼想,我們才擁有現在的種種權益。

別讓台灣走到無路可退的那一天。

補充1:事件始末(以下附上人籟辯論月刊所整理的事件簡述)

1990年代以後,台灣許多製造業工廠因老闆想尋求更低廉的人力和原料成本,開始大量外移。1996年,全台各地接連發生多起企業惡性倒閉的事件,包括聯福製衣(桃園八德)、福昌紡織電子(桃園龜山)、耀元電子(桃園大園)、興利紙業(苗栗竹南)、東菱電子(台北新莊)、東洋針織(台南新市)、路明電子(台南仁德)、太中工業等公司的員工自救會,為了發揮集體力量爭取補償,成立了「全國關廠工人連線」。

該年年底,聯福製衣的失業工人在勞委會介入協商但勞資協議卻仍跳票之後,決定採取集體臥軌的方式,更進一步表達抗議。12月20日下午,上百位抗爭者於是聚集在桃園八德省立桃園醫院附近的永豐路平交道,展開臥軌抗爭。當時,抗爭者阻斷了長超過一百多公尺的鐵道,除了集體臥軌,也在鐵軌上拉起了白布條。這場行動前後持續了58分鐘,最終仍被警方強制驅離。事後,有多位工運組織幹部與數十名聯福工人被以「違反集遊法」、「妨害秩序」和「防害公務」等罪名,具體求刑一年八個月至十個月不等(儘管大部分也同時獲得了緩刑)。

政府當時釋出解決問題的誠意,與這些關廠失業工人簽約,提供一筆由政府代墊的補償。16年後,政府卻突然認定這筆款項僅是單純的「貸款」,並自2012年6月間起,透過司法程序向已退休多年的高齡工人及其家庭追討本金、利息和罰款。



2012年8月6日,關廠工人們就曾重回1996年桃園八德的臥軌地點,打算再現臥軌行動,但因為警方早在現場嚴陣以待,最終只能立起自行製作的「臥軌紀念碑」、拉著布條、喊口號抗議。不死心的關廠工人們,在持續向勞委會和監察院喊話未果的窘境下,於8月10日前往人潮更多的台北車站,在第四月台集結並揚言臥軌。當天現場最終在大批警力對峙與勞委會官員出面溝通之下,看似獲得了一些共識,揚言臥軌的「威脅」壓力好像發揮了一點作用。

但勞委會並未停止興訟的腳步,反而「依法行政」編列了近2000萬元的年度預算,要與勞工打官司;並以「已有部分人乖乖還款」為由,表明「不可能撤告」。於是出現這一波最新的臥軌抗議活動。

補充2:所謂的「代位求償」


(轉載自ptt八卦版)勞委會2011.5.1出版「工運春秋」p.90,清清楚楚寫著:「以政府代償方式,先拿出十億元代墊,再由政府向資方求償...」所以請不要再說,勞工幹嘛不去找不付錢的資方、幹嘛要人民納稅金補償、幹嘛不還錢,事實上,政府真的沒跟資方要到錢,儘管大家都知道資方很有錢還過得很好很爽(他可沒死),別再那麼沒知識又沒衛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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