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蘆洲河堤一直哭的狗,現在叫阿福。
阿福在去年十二月十八日來到河堤,沒人知道牠哪裡來的,但帶著狗散步的人、去運動的人、偶然經過的人,很快就知道這隻身形圓滾滾的新棄犬不會過馬路,老往馬路上衝,看起來傻呼呼的,好像在等人或是找人,常常在哭。
現有的狗群不歡迎牠加入,跟著主人去散步的狗不喜歡牠,對牠吠叫。阿福唯一的朋友是一隻叫小五的流浪犬,阿五年輕又漂亮,個性友善的牠對於阿福跟在屁股後面跑,一點也不介意,還帶阿福找好地方休息睡覺。漸漸的,阿福的尾巴又彎彎地翹起來了。
只是小五跑得快、跑得遠,慢吞吞的阿福有時跟不上,落了單,就路上亂走,一邊嗚嗚地哭。大家都想,阿福簡直是馬路三寶,有天會被車撞死,為了跟著小五,阿福哪都會去。
兩周後,狗友決定讓阿福離開河堤,他們在下雨的日子裡找,在夜裡找,花了兩天一夜,才遇上了阿福。
醫生判斷阿福是超過十歲的老爺爺了,已經結紮,沒病沒痛,洗得乾乾淨淨,隔天尤司機就送到中途爸爸那,等待認養了。
初到新環境,散步、喝水、吃飯,安頓後,中途爸爸暫時離開,阿福又哭,家人只好牽著去找人。村子裡可不比河堤,人們很介意狗半夜哭哭啼啼,中途爸爸把狗牽到了門口,相對無言,過了緊張的一夜。
可是阿福這晚不哭了,牠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隔天,牠吃飽了就曬太陽,打瞌睡,散步時咬咬草,像隻羊,像個愜意的退休老人。
中途爸爸很好,雖然只能睡在院子裡,但擋風、遮雨、餵食、散步一樣也沒少。可是只要他開車要離開,阿福就會哭,牠一定曾被寵愛過,習慣坐車兜風,或者就是坐車到河堤被丟棄,只有被愛過的狗才會那樣哭,只有被拋棄過的狗才會擔心,有些人離開了不會再回來,牠還不確定,人類是不是有差異。
從一些細微的反應,中途爸爸猜測,阿福是隻被棄養的家犬,牠天熱不知道躲到蔭涼處,天冷不知道縮在紙箱裡,路上遇到狗就熱情靠過去,不知危險與好奇的反應,都顯露出牠雖然很老很老了,對於世界上的一切卻很陌生。
中途的日子很好,可中途始終不是家,阿福在等一個屬於自己的歸宿。
尤司機那日載阿福時,說送狗只是舉手之勞,他一個人哪能做什麼。
一隻老狗的下半輩子會怎麼過呢?我想,還要靠很多人的舉手之勞,才能為阿福找到答案。
阿福別哭,阿福不需要哭了,阿福在找家。
【青春名人堂】諶淑婷/阿福別哭
本文刊登於2016-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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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住在桃園的讀者看到文章後,主動聯繫聯合報,將阿福認養回家享清福,這是我為流浪動物書寫以來得到最大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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