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前的流水帳

最近覺得我和阿澤處於一種將「由奢入儉」的窘境。澄澄已經是非常好的生活伴侶了，可以不帶推車一起出門一整天，可以自己上廁所夜裡也不用尿布，可以自己吃飯雖然很拖拉，可以在我煮飯時在旁玩一個多小時，可以在浴室玩水輪流陪我和老公洗澡，可以討論一天的行程，不睡覺時會自己看書，可以陪著我去工作並克制自己將干擾減到最低（儘管還是很多）。

但幾週後，一切都不一樣了，會有一個非常脆弱需要他人全天候照顧的幼小生物，佔去我們大多的精力與時間，我們又要抱著他洗屁股、掛在胸前餵奶或散步、搬推車上下樓與公車。

對澄澄來說同樣不易，他會被很多長輩問愛不愛寶寶、寶寶可不可愛、寶寶給他們帶回家好不好、他和寶寶誰比較可愛...想到就覺得是會一場夢靨。真不知道未來的半年會有多慘烈...

不過孕期即將剩下最後四週，比起第一胎，這次相隔三年的懷孕好像沒發生的事一樣，少了每個月的紀錄，其實現實生活中正好相反，這次懷孕才是真真實實的折磨人阿！

過去聽聞女藝人懷孕只胖六公斤，被批評為了自己不顧胎兒健康，咳咳，其實目前為止我也只胖了五公斤不到...因為前四個月根本食不下嚥，體重倒退了好幾公斤，雖然沒有嚴重孕吐，但什麼也吃不下，常常每晚煮好了晚餐，就躺在地上看著老公兒子吃飯，今年農曆過年時剛滿三個月，除夕開始到連假結束，餐餐桌上大魚大肉，家人嚼嚼嚼，但我什麼都不想吃。

孕期中段，總算恢復正常進食，但也未像一般孕婦胃口大開，我吃得還比懷孕前少，胃赤酸常常把剛進食的食物送回嘴內，然後我再不動聲色的嚥回去。而能吃後就不能睡了，雖然肚子不大，可每晚至少起床兩次上廁所。到了懷孕後期(28週)，失眠嚴重，三四點回到床上後，常常到清晨才入睡，八點一樣轉醒，白天非常需要小睡與休息的狀態下，和澄澄產生不少衝突。

常常我哄完小孩睡也已經半夜一點了，卻異常清醒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早上還是七點多就醒來，中間至少上兩次廁所，起床時總是非常疲憊。我需要白天一兩次小段睡眠補足體力，但活力充沛的兒子不允許，他總是說自己也很想睡，希望進房間陪我躺著，摸我或要我摸他，抱我或要我抱他，蜷起身體滾來滾去，把我叫醒說「最後一次話」，常常一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夾雜著我的不耐與怒吼。

有一天就是如此，只睡八小時的他，中午承諾要一起小睡，然後再出門共學，結果當然是不可能。崩潰至極的我最後趕他離開房間，想著同齡朋友、伴侶的煩惱是工作是同事往來是一些有的沒的或是人生願景，我卻天天在煩惱生氣小孩不睡、我也不能睡，然後我也不能工作，只能看著手機時間數字半小時、一小時的跳動，就忍不著悲中從來，覺得自己太悽慘，除了把氣出在小孩身上以外，沒有任何事是我可以控制的。

冷靜下來後，我知道小孩沒有錯，是我的身體狀態影響了我的情緒，然後波及到他，無辜受累的小孩幾次走過來告訴我：「媽媽，我好喜歡你。」讓我忍不住哭出來，我竟然成了情緒勒索的一員。我告訴他：「有時候我真的好不想當媽媽。」他問為什麼，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大概就是連睡眠的自由都沒有這種小事吧。


我想著自己胡亂發脾氣，他卻一直用同樣的態度對我，小孩怎麼能心胸寬大至此？他小小的腦袋裡，一定覺得媽媽整天都不對勁吧。我順手把右手往後伸，摸摸他的腳掌，他一直很喜歡這樣，希望他原諒我還是無法完全走出低潮，希望他知道我也好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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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就是這樣了，沒想到，34週開始出現嚴重的尾椎痛，不知道是什麼的請搜尋「孕婦屁股痛」，上一胎我也為此所苦，但僅是平躺後難以起身、翻身疼痛，這次竟然痛到寸步難行，從客廳走到廁所是一路哀嚎，連澄澄都覺得太悲慘過來攙扶我。

就在我以為不能更慘時，終於因過度壓迫冒出了痔～瘡～，不知道為什麼的請搜尋「孕婦痔瘡」。這下連在家裡好好坐著都不可得，大概就是坐也坐不久、站也站不住（雙腳水腫刺麻）、躺也輾轉反側的狀態。不想出門，其實也無法出門。夜裡每小時我會感覺到側身被壓迫到痠麻疼痛，有意識的清醒過來緩慢翻身，然後在疼痛中繼續睡去...（並感嘆原來人各種肢體動作不斷使用到括約肌）

懷孕很辛苦，辛苦到如果我沒參加生產改革行動聯盟，一定會在下一週若有醫師詢問，我會毫不猶豫選擇提早催生，結束折磨人的孕期。（但我想生出來的日子也不見得好一點，現在至少只要應付一個小孩就好）

感謝的話還是要說，很給力的伴侶很重要，阿澤從最初到現在負擔了許多家事，是一般男性上班族難以想像的（但也沒有需要被疼惜的那麼多請不要覺得我虐待他）。澄澄也在經歷了多次摩擦後，可以理解「媽媽休息時間」的意思，一個人聽一小時的故事CD、讀七八本繪本是習慣的自我娛樂方式了，餐前會幫忙端飯碗，餐後拿著餐具到廚房流理台，脫下來的衣服放到洗衣籃，獨自去馬桶上大小便，等我蝸牛般移步去為他處理後續，真是個超級好孩子呢。我們一家人能夠一起迎接下一個夥伴，慢慢做出生活的調整真好！

未來，我不會對著孩子說，媽媽當初為了你受多少苦，所以你要怎樣怎樣（例如不可接受同志教育以免變成同志、或孝順服從不可頂撞、甚至是你的一切由我決定因為我是為你好）我會感謝他帶來給我的苦與樂，也知道我與他各自人生要受的苦全是得自己承受，但我會愛著他，無論他是怎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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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看著兒子和他老北的睡臉，突然覺得真是「父老子幼」。又覺得老公真的好辛苦，必須天天上班，面對職場種種難題，這種關在辦公室的苦日子至少還有十多年、二十年。等到退休，已經人胖珠黃，身體狀況也過了巔峰時期，人活著要工作真的好苦，相較之下，能夠在家帶孩子、自由接案，實在是好日子，我對他深深感激。


和他分享我的感激與感動，結果他告訴我：「昨天應該睡得很好(也很久) ，可是現在覺得很累...」我的愛突然煙消雲散，覺得那你就起床顧小孩吧，這個家如果可以有一個人睡得好，可以是我沒關係。